第二百八十四章 西窗烛·来信

薛小莞奔入老太太院中正厅的时候，王太妃本人、安王唐载贤和王妃傅姝窈都在其中。

老太妃坐在上首位置，喝着茶，桌上是被打开的信封，而唐载贤与她隔桌而坐，手里是一张信笺，傅姝窈则坐在下首左侧上方，本来似乎是正和唐载贤说话，看到薛小莞过来，立刻笑着望向了她。

“祖母，父王，母妃。”薛小莞轻轻喘着气，而后连忙行了礼。

王太妃瞪了她一眼，似乎是微微笑着轻哼了一声：“坐吧。”

薛小莞一听，笑了笑，立刻坐到了傅舒窈旁边。

一坐下，傅舒窈就将二人之间方几上的一个信封朝着她推了过来：“这是清哲单独写与你的，你一会儿拿回去瞧吧。”

薛小莞闻言眼前一亮，低头一看，那信封上确实是唐清哲的字迹，写着“与妻蓊茹”四字。

“谢母妃。”薛小莞连忙道，面上的笑再忍不住，嘴角翘着，将信封接了过来。

“行了，叫你过来，是有事与你说。”老太妃挑了挑眉毛，冲着薛小莞道。

“是。”薛小莞立刻坐直了身子，点点头。

“清哲来信，说他到了棠安后，却发现那头出了些许变故，他在棠安可能要耽搁数月之久。”

“啊……？”薛小莞听罢，面上的笑顿时消散殆尽。

王太妃见她这副模样，反露了个笑：“也正是因此，他抵达后就立刻传急信而来，问你愿不愿意去棠安寻他。”

此话一出，薛小莞的眼睛立刻又亮了起来：“去棠安寻他？”

“正是。”唐载贤也笑了笑，“他本来还说，如今他在棠安所住之处，就在明镜湖边上，环境优美，僻静万分，还想邀着你祖母和母妃同去，只不过你祖母她嫌路途遥远，自是不愿折腾，你母妃亦然，所以这信嘛……为父觉着，估计主要还是在问你的意思。”

这话叫薛小莞一愣，而后便立刻觉得脸颊有些微微发热，她微微低了低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蓊茹一个人前往……会不会不太妥当？”

“有何不可？”王太妃轻笑了一声，“要是没这信，没准过两天你就一个人快马跑了，怕是都不消二十天就能奔到棠安去。与其日日在这府中魂不守舍，倒不如去寻他算了。”

“那……”薛小莞低着头笑了笑，“那蓊茹何时可以出发？”

“东西他约莫都会置办好，你也不需带太多物什，收拾收拾，最快明日？”傅舒窈也微微笑着道，“不过你好歹是世子妃，快马加鞭过去恐还是有些不妥，带上芸豆，王府的车夫一路驾车送你去，虽说慢了些，终归走得平稳，合礼节，也有人照顾你。”

“好！”薛小莞立刻点了点头。

最后几位长辈也没留薛小莞太久，等她看过了唐载贤手中的那封信后不久，很快便将她赶了回去，说是让她去瞧瞧自己有什么一定要带的东西。

是以薛小莞是兴冲冲地来，又兴冲冲地回。

而她一回屋子，自然是先拆开了唐清哲单独给她的信。

唐清哲在这封信中所说的状况，便详细了许多——

他说和桑这次派了大批使臣前来，还带了许多朝贡之物，分散在两艘大船上，奈何其中一艘船在出发一月后出了些问题，迫不得已返航，而其领袖就在那船上，如此便要耽搁两个月之多。

本来先回远京也未尝不可，哪知道他顺着使者传来的消息在棠安细查，倒是查到许多关于呼延钥和三年前那舞姬刺客泉真音的瓜葛，而若深查下去，便不知何时能查得全貌，或要耽搁数月甚至半年之久。

他到了棠安后看到那里的花草树木湖光山色，便总会想起三年前二人在棠安一同游乐，思念更甚，只觉后悔当时没有带上薛小莞一同去往棠安，是以如今便问薛小莞，愿不愿意去寻他，他等候她的回音，并期盼着是她亲自送来回信。

信中光写他的思念，就占去了一半笔墨，薛小莞看完，只觉得自己哪里能有拒绝的理由？

是以看过信后，薛小莞就立时开始翻找，自己有什么东西是一定想带的——

她得快些过去，可不能带太多物什，得好好挑拣一番。

而就在薛小莞挑挑拣拣过了一阵子时，又有婢女来报，说明日她出发所用的车马都已经安排妥当，一早她就可以启程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听到这消息后，只兴奋了一瞬，而后那股没来由的忧虑便又猛地袭来，叫她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万分。

就好像……就好像那日刚送着唐清哲离去时一样。

那日她还可以说是因离别造成的，可如今她马上就要奔赴棠安了，为什么还是这样呢……？

这股忧虑越发旺盛，到最后薛小莞甚至没了心思挑选，就让芸豆帮她收拾，自己则坐到了床上，企图平复心绪。

可是越想，她就越觉得，唐清哲离开这近两个月以来，好多事情都……好生怪异。

比如西北边境不甚太平一事，还是她为数不多的几次跑出去溜达时，从平头百姓的议论中听来的。

但其实往常这种大事，府中也能听说不少，有时用膳时唐载贤喝多两杯也会说道几句，然而这阵子以来，府中根本没人谈及，她曾在薛家人面前提起，他们却说不甚知情，薛小莞便只好未再管顾。

还有哥哥的远调，也来得莫名其妙。他在远京干得好好的，突然调到玄水州娄雪县，简直……简直就像是被贬谪。可他又没犯什么事，将他调走，能是个什么道理？

然而爹爹和哥哥都说上头自有考量，薛小莞便也只能作罢。

这般一想，王府也好，薛府也罢，似乎都有一种……在隐瞒什么的感觉。

大家乍一看都没什么异样，可薛小莞一回忆，总觉得……大家好像总在叹气。之前她以为是因唐清哲暂离，大家也都思念他，至于薛家，则或许是因嫂嫂身怀有孕，薛少柏却远走他乡。

可是……一桩桩一件件加在一起，薛小莞却觉得，一切似乎没那么简单。

尤其如今再看这信，薛小莞也觉得奇怪，唐清哲再如何想她，至于刚到棠安没两天，就传急信回来让她过去吗……？仿佛是早就想好要邀她似的。

且安王府上下的动作也实在太快，今日刚收到信，明日就能叫她走，看起来……未免有些太急切了些。

可薛小莞看了那信笺许多遍，嗅了那墨渍许多遍，也未找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然而疑点重重，薛小莞心中忐忑难安，她总觉得，她不能就这般走了，最后薛小莞咬了咬牙，起了身，又向着王太妃的院子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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