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费南雪不好意思只在那儿干坐着，于是撸了撸袖子：
“我也去厨房帮个忙吧！”
乔邵焱幽幽的来了句：
“坐下，家里有干活的呢。”
费南雪见秦良川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来忙去，自己跟乔邵焱却在这儿跟大娘大爷似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乔邵焱见她不忍的表情，刚被压下去的怒气又冒了上来：
“怎么？心疼了？”
费南雪搞不懂这位大爷的晴雨表：
“我只是觉得在这儿等着白吃干饭不太合适而已。”
秦良川在厨房里听到费南雪要进来帮忙，怕着两个人待会儿再给吵起来，忙劝到：
“南雪，我这也快忙完了，你跟邵焱去酒柜那儿挑一瓶酒，待会儿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乔邵焱听了，从沙发上站起来：
“走吧，掌勺的都吩咐了。”
费南雪怕又惹这位不高兴，忙不迭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走就走，怕你啊！”
被乔邵焱用来存酒的地方原来是这家小子高考复习用的书房，想到里昨天还是满满一架子的辅导书，现在被换成了酒格，费南雪颇有几分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感慨。
费南雪专注的盯着架子上的红酒，想着待会儿要拿红酒配火锅，不禁有一种要把林黛玉许给鲁智深的感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乔邵焱的眼睛却是一直放在费南雪的身上，贪恋的盯着她的侧颜，他一直记得她。
四年前的费南雪去欧洲游学，遇见了在荷兰疗养的乔邵焱。当时的乔邵焱正处在双相人格的抑郁期，厌食、厌世，抑郁、失眠，跟幽灵一样在国外游荡，人不人鬼不鬼。
费南雪却是活在阳光里，正所谓他乡遇故知，费南雪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同乡人，拉着乔邵焱叽里呱啦的讲个不停。费南雪不知道乔邵焱有双相障碍，只以为他体弱内向，不愿意见人，这才把自己封闭在棒球帽跟口罩里。
说来奇怪，有费南雪陪伴的那一天，是乔邵焱抑郁期里唯一的慰藉，那几天他可以睡着，可以吃东西，可以跟正常人一样放肆的大笑。
可是最终费南雪还是离开了，就像海边的泡沫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对于费南雪来说，偶遇的乔邵焱不过是她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过客，以后她还会遇到无数个类似的“乔邵焱”。
可对于乔邵焱，费南雪却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阳光，既然遇到了，那就不会再放手。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在乔邵焱的心里，古人早就早早地在千年之前为他们两个写好了诗句。
费南雪对于身边这位内心里的惊涛骇浪却是浑然不觉，她眨巴着眼睛问了问：
“今天的锅底是红汤还是鸳鸯啊？”
乔邵焱这才回过神来：
“清汤，不过你如果想吃辣的话可以让良川给你调一个蘸料碗。”
费南雪摆了摆手：“不用麻烦了，清汤就好，清汤配酒也好配。”
乔邵焱看着费南雪细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酒格，在木头上轻轻地敲了两下，指着一款酒问道：
“这个好不好？”
乔邵焱顺着费南雪指的方向看过去，Sauvignon Blanc，长相思、长相思，怕相思来又相思。
正午窗外的阳光此时正柔柔的射了进来，打在费南雪的脸上，朦朦胧胧的像是罩上了一层面纱，鸦翅般的轻巧的睫毛轻眨，等着乔邵焱说好还是不好。乔邵焱笑的像个孩子，一口应下来：
“好！”
等到乔邵焱跟费南雪一前一后从里间出来，秦良川已经在餐桌上红红绿绿的摆了一桌子，看到费南雪拿了一瓶云雾之湾出来，秦良川点了点头：
“这酒选的不错，酸度高，老乔，你拿去冰一下。”
说完便开了火，等着锅开。费南雪看秦良川如此“贤惠”，发自内心的称赞道：
“没想到秦医生还真的是宜室宜家，真的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秦良川笑道：“这也是环境造就人才，我自己一个人在宁州这么多年，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对吧，老乔！”
听到秦良川在那儿揶揄自己，乔邵焱冷哼一声：
“我也会做！”
费南雪倒是没在意乔邵焱话里的醋味儿，帮忙在那儿分了一下餐具，看到桌子上有芝麻酱，不由得高兴起来：
“你们这儿还有芝麻酱！”
秦良川得意的说道：
“这可是我从京都人肉回来的，整个宁州城里独一份儿，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再从我家给你带瓶儿来。”
费南雪不好意思一来就收人家的东西：
“无功不受禄，无功不受禄。”
秦良川却还是在那儿喋喋不休的推销道：
“这可是我老秦家秘制的二八酱，里面除了有花生跟芝麻，还掺了花椒、大料、小茴香......”
秦良川还想继续解释，被乔邵焱截断了话茬：
“可别显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专卖芝麻酱的呢！”
看到这俩表兄弟斗嘴，费南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大家别拌嘴了，快都坐下吧。”
乔邵焱倒是难得听话，乖巧的坐了下来，好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等着排排坐，分果果。
秦良川难得见自家表哥有这么顺毛的时候，不由得在心里又给费南雪记了个好评。
费南雪虽然不嗜辣，但是却偏爱麻汁跟醋，所以在她的料碟子里只有这两样。
秦良川跟乔邵焱更是不用说了，不管户口本而上写的啥，都是土生土长在京都，芝麻酱就是他们的本命。
费南雪暗自庆幸这饭桌上没有于甜，她一个川妹子，要是看见大家这么吃火锅，估计会把桌子给掀了。
秦良川去把冰的差不多的酒拿了过来，顺手拿了几个白兰地杯过来。乔邵焱瞥见了秦良川哪来的杯子，不悦道：
“怎么拿这种杯子？”
秦良川却是满不在乎：
“家里还没收拾好，东西还不全，没有波尔多杯，再说我可没喝过你那么多的洋墨水，都被资本主义情调给腐蚀透了。”
乔邵焱看了看费南雪，见她没有答话，接着说道：
“我这是追求生活品质，哪像你！”
秦良川倒好酒，起身放在费南雪跟乔邵焱的面前：
“得了吧！今天我们也不用说那些客套话了，南雪，以后还要麻烦你帮我们家照顾一下乔大少爷，他这个人养尊处优，生活基本不能自理。最近还失业赋闲在家，心情可能不太顺畅，您多包涵！”
费南雪听秦良川叽里呱啦的讲了这么一大通，不禁在心里勾勒出了乔邵焱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人生蓝图：
“大家都是邻居嘛，以后互相帮忙，互相帮忙。”
乔邵焱见秦良川这么贬低自己，不由得冷哼一声：
“你怎么不说我十八岁拿到了帝国理工的offer，21岁进了东盛，25岁坐到了MD的位子呢！”
费南雪的注意力现在完全在锅底上，感觉火有点大，锅里的汤要沸出来了，于是一边把火调小一边说道：
“然后你27岁失业了！”
乔邵焱被自己面前这两个人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在一旁喝了两口闷酒。
费南雪活了25年，酒糖都没有吃过几次，看着自己面前的葡萄酒不禁有些发憷，感叹自己以前怎么没找机会跟于甜一起深入了解一下宁州的酒吧文化。
不过她也不好意思在乔邵焱面前露怯，也硬着头皮呷了两口。
秦良川是个无肉不欢的人，把切好的牛肉下到了锅里，费南雪则是个豆腐控，豆干豆皮冻豆腐样样走了一波，两个人吃的倒是欢快。
费南雪看了看没怎么动筷子的乔邵焱，咽下嘴里的豆腐干之后，疑惑的问了句：
“你怎么不吃啊？”
乔邵焱傲娇的一扭头：“没人帮我夹，我不吃。”
秦良川暗暗在心底里吐槽身边这位的气量真的是比针眼儿还要小，这是在为刚才自己说他生活不能自理置气呢。秦良川只好夹了一筷子牛肉放到了乔邵焱的盘子里：
“您老请！”
乔邵焱一撇头，看着费南雪，秦良川也顺着乔邵焱的目光看了过去。
费南雪被盯得有些头皮发麻：
“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夹菜吧？”
见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费南雪长叹一声，放下自己的筷子，拿起一双新的，夹了一块南豆腐顺着那块羊肉的位置也放在了乔邵焱的盘子里：
“您----请？”
乔邵焱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下来，夹起那块豆腐：
“味道还不赖！”
秦良川腹诽道：一块豆腐能好吃到哪里去，能有我夹的羊肉好吃，还不是因为夹菜的人不一样！
平时费南雪不是个怕热的人，今天却觉得自己的脸烫的厉害，脑袋里像是装了浆糊，晕晕乎乎的。
费南雪只以为自己是吃火锅吃嗨了，也不在意，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能开空调吗，好像有些热？”
乔邵焱看到面色酡红的费南雪，怀疑她是生病了，刚想让秦良川帮她看看，谁知道费南雪来了一句：
“锅里有好大的一条鱼呀！”
听的旁边两人一团黑线，因为乔邵焱不喜欢鱼腥味儿，这桌菜里根本就没有鱼，锅里飘着的是一条长长的海带。
乔邵焱看了看费南雪身边喝了三分之二的酒杯，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酒量怎么样？”
费南雪咯咯一笑：
“酒？我不喝酒的！我爸妈不让我喝！”
秦良川举起那杯葡萄酒问道：
“这是什么？”
费南雪歪着头说道：
“果汁，白白的，是梨汁！”
秦良川目瞪口呆的看了乔邵焱一眼：
“小嫂子这是，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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